在最落寞的时刻

一路上,总有人问他,为什么要出发?同行的队友回答,去经历、历练云云。其实,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出发。

一天晚上,他做了一个梦,梦见自己坐着火车直接到家。在下车的一刹那,梦里,整个人都是后悔,后悔没有翻越那秦岭山脉。梦醒,还好只是梦,还好。为什么要出发?或许,因为它就在那里。

第一次去秦岭分水岭,是几个愣头青一起,打算一直沿路骑到尽头,结果连头都没骑到。

第二次去,两人一起骑到第一个大下坡处折回,那人告诉他还有一直爬坡20多公里到顶。那天,路上遇到暴雨,两个人骑了十多公里一首一首不着调地吼着许巍的歌,浑身湿透回到学校。

第三次,一个人出发,11点多到山下,下午4点多,第一次分水岭登顶。悲剧的是,在回来的路上扎了胎。这对于一个人什么都不懂,什么都没有的新人,简直就是致命的。孤独,无助,恐惧,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,他感觉自己是那么地渺小无力,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变得苍白。四周全是高山,一山压着一山,在昏黄的天色中,那山仿佛全压在他的心头一般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放眼望去,除了山还是山,没有一户人家。一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,好不容易找到一户,借到工具把轮胎拆了气放了内胎磨了,结果被告知没有胶水。呆呆地坐在地上,想哭,却没有眼泪。挥手拦车,一辆过去,没停;又一辆,也没停。一辆又一辆,急匆匆驶过。眼看天都快黑了,他却还在深山老林里。直到六点多的时候,一个开着SUV的热心大哥停下来,既帮他拆车,又带他到修车补胎的地方。在聊天的时候,才知道那个大哥也是热爱骑行的人。那一天,他觉得自己是最不幸和最幸运的。

之后每一次的翻山越岭,对每一座山,他都充满敬意。因为自己的渺小,因为造物主的伟大。每一次感觉要到极限的时候,想想当时的绝望,仿佛就有了力量。

或许,这才有了他后来的梦。

就这样,他整装出发。

翻山越岭

翻出秦岭山脉,用了四天。从蓝田起,至南阳结束。云横秦岭家何在,雪拥蓝关马不前。本来爬坡就不易,再加上负重,除了绝望还是绝望。翻过了几座山,嘿,又特么是几座山!山穷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还是山!空山新雨后,天气晚来秋;太阳当头照,真是日了狗!陶渊明同志有闲情雅致,在山脚下种两株菊花,悠然见终南山,要是真上了终南山,怕早就是菊花不保。

日复日一的爬坡,心情变得越来越平静。平时登顶是瞬间的喜悦,而今是去感受那每一份的真实。上坡,不必气馁,因为总会有下坡在等着你;到了下坡,亦不必太得意,迎接你的将是下一轮挑战。上上下下的坡之后,才明白平平淡淡的路才是最真。在起起伏伏,熙熙攘攘之中,便是你我他。有欢乐,有痛苦,有得到,有失去,有幸福,有悲伤,这便是世界。什么都会有,什么也都会没有的世界。

苦行僧

一个人,一件秋衣,一只手臂,在瑟瑟的寒风里,拉着一辆带顶篷的破旧双轮车艰难地上坡。当他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的时候,看到的眼神里,没有痛苦,没有悲伤,亦没有欢乐和喜悦。他浑身一震。

他想去推一把,止住了。想拍张照,硬是没有拿出手机。就这样静静地,他看着他上坡,然后走远。以地为床,以天为被,穿百衲衣,吃千家饭,行万里路。或许,断臂是为了求真,行走是为了最后的到达。谁也不知道答案。每一棵草都有自己的生长方式,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绽放的生命。

流浪者

清晨七八点,照例早起吃早餐赶路。冬天的北方有点冷。餐馆门口,人们吃着热乎的早餐,聊着国家大事,天下大事。

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走过。小心翼翼,战战兢兢地走到一张角落的桌子旁,用一只红肿得睁不开的眼睛,呆滞地扫视了一下四周,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,偷偷摸摸伸出一只乌黑开裂的手,颤抖着摸到一块别人吃剩下的千层饼。于此同时,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人群。他迅速把饼塞进嘴里,便赶忙转身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,匆匆离去。也许,是上次因为饥饿难耐偷了食物被打肿了眼睛,也许又是因为什么缘故断了腿,才让他变得如此惊惶,不知所措。

他看着他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久,回过神来才想到什么,已经来不及了。周围的人们,还在热热闹闹地谈论着国家大事,天下大事。他转头,两个刚在玩耍的小孩,也和他一样,睁大眼睛和嘴巴,愣在那里出神。

 

一路走来,有不少红红火火迎亲嫁娶队伍。明天,新的生命出生,总给人以朝气,喜悦。然而,也有披麻戴孝,萧瑟肃杀之音。有一群群的小鸡小鸭在田间嬉戏,也有不少一不小心就惨死在马路上的小猫小狗。对于生的欣喜,和对于死亡的悲伤,都萦绕在他心头。想表达什么,却发现是那么无力。

不知道再说点什么了,就这样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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